文／翁達瑞
學季剛過一半，我卻在四萬英尺的太平洋上空往台灣飛行。我們要回嘉義送岳母遠行。
上星期，岳母完成了人生的功課，即將遠行。喬好機票後，我跟學校請假，趕回來跟她告別。
岳母出身朴子的農家，嫁給住在嘉義市的岳父。除了生養五個子女，岳母也是岳父的創業幫手。那個年代的台灣婦女都是吃苦的命！
第一次見到岳母，就在我家老闆的畢業典禮。那是民風保守的年代，多數父母會限制女兒交男朋友。初次見面，岳母的話很少，但眼睛睜很大。
婚後我就到美國留學，跟岳家的互動不多。取得碩士學位後，我又回到台北上班，感覺住在嘉義的岳父母還是陌生。
婚後多年，我仍戲稱岳父為點頭之交，因為每次見面只有點頭問候，關係無法親近。疼女兒的爸爸總是提防著女婿，因為男人知道男人的壞。
媽媽就不一樣了！
結婚前，我在台北上班。岳母會帶女兒上台北，要我陪他們逛基隆的委託行，主動買衣服給我。假日回嘉義，她也會要我開車一起出遊。
取得碩士學位後，我在台北又工作了六年多。有一陣子小舅子跟我們同住，岳母常會帶著嘉義的美食到台北看我們。這段期間我們的互動較密切。
然後我們又出國了！
博班第三年暑假，我們邀請岳母到美國小住。這是我們第一次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。岳母很客氣，總是怕打擾到我的作息。若有外出，她會搶著付帳。
期間，我開車帶她到華府旅遊。回程時，我們先在華府的麥當勞吃早餐。半路上，我們又在賓州的另一家麥當勞吃午餐。
兩家麥當勞的擺設類似，讓岳母以為我們又回到同一家餐廳。我笑著説早上的車都白開了！直到現在，這件事還是我們家的趣聞。
取得博士後，我留在美國教書，與岳家少有互動。岳父過世時，我們正在申請居留權，不能離境，因此無法回來送行。
加入毅偉商學院後，我開始在亞洲從事顧問教學。每次出差，我都會過境台灣回嘉義。雖然與岳母見面的次數增加，但我們的互動也只限於家族聚會。
三年前，我們決定寒暑假回台灣暫住，多花一點時間陪兩位老人家。暫住嘉義期間，我會載著媽媽，小舅子載著岳母，兩家一起出遊。
我們的足跡遍及雲嘉的各個景點，包括西螺大橋、四湖濕地、竹崎親水公園、民雄中正大學、太保故宮南院、布袋漁市、東石碼頭⋯⋯等。
媽媽遠行的那個下午，岳母也和我們同遊大林的佐登妮絲城堡。
媽媽遠行後，岳母的健康急速惡化，特別是心智的衰退，會認不得自己的子女。可是每次我回嘉義，她一看到我就可以叫出名字。
今年暑假回台灣時，岳母似乎知道來日不多，跟我家老闆抱怨活太久了。我家老闆安慰她，寒假我們會再回來看她。岳母只說等不到年底了！
幾週前，我們才訂好寒假回台灣的機票，但岳母已經決定遠行。岳母高齡九十八歲，無病無痛完成人生的功課。這是她的福報！
從岳母身上，我看到上一代台灣婦女的犧牲，成就子女的美滿人生。我家老闆是么女，得到岳母的寵愛最多。雖然我與岳母的距離較遠，但仍可深切感受到她的疼愛。
不到兩年，我失去母親與岳母。送完岳母遠行後，我們都是沒有媽媽的小孩⋯⋯
本文轉載自：翁達瑞臉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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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／翁達瑞（陳時奮），美國大學教授
責任編輯／劉致綸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