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撰文:譚偉晟
曾是半導體不可一世的王者英特爾,與AI領域獨領風騷的霸主輝達,宣布將合作開發晶片。陳立武與黃仁勳的攜手同行,對於其他AI競爭者與台灣半導體,將會帶來哪些衝擊?
這已經是創投出身的英特爾執行長陳立武,到職半年來為公司找到的第3筆巨額投資。
台北時間9月19日凌晨,陳立武與輝達(NVIDIA)執行長黃仁勳共同舉行線上記者會,證實輝達決定投資50億美元,取得英特爾約4%股權的消息。這是繼八月間軟體銀行與美國政府接連入股英特爾後,這家風雨飄搖的舊日半導體王者,再次引進重要策略投資人。

英特爾CPU 結合輝達生態
「英特爾正重建專注於工程技術的文化,此刻我們很高興能在x86和GPU上,展開工程合作。」在記者會上,陳立武如此定義雙方合作關係。畫面另一側、罕見穿上西裝的黃仁勳則說:「我認為x86架構的足跡仍是非常巨大的,全世界最大的客戶、在AI基礎設施上,仍多採用x86架構。」從兩人發言可以得知,輝達入股英特爾的核心目的在於,將英特爾的x86處理器納入自家產品中。
英特爾在1978年研發的x86架構,至今仍是電腦與資料中心的中央處理器(CPU)主流技術。根據調研機構IDC的研究報告,未來五年x86架構處理器將主導資料中心市場,2029年預估伺服器支出金額占比約71%,遠高於Arm(安謀)架構處理器的26%。
未來,英特爾將為輝達的AI基礎設施,量身打造客製化x86架構CPU,這些處理器將能與輝達的GPU有效協作,提升輝達產品整體運算效能,有助輝達持續擴大既有領先優勢;這起合作對英特爾的意義,則是正式打進輝達主導的AI資料中心生態系。
在聯合記者會上,陳立武表態要將自家CPU與輝達GPU送作堆,卻絕口不提英特爾過去幾年以輝達為頭號假想敵、自行研發的AI晶片Gaudi,及一系列GPU產品,讓市場不免揣測,英特爾是否已決心放棄AI晶片,依附輝達陣營。
對此,Digitimes分析師姚嘉洋解讀,英特爾投入GPU領域研發已有五年,卻未有顯著成果,在英特爾營運逆風的當下,陳立武必然會思考「GPU與CPU孰輕孰重」這個問題,並且就資源配置做出理性抉擇。
然而,英特爾在AI領域「打不贏輝達就加入」的策略,也不是全無風險。
英特爾替輝達客製化x86處理器,意味著將從通用型CPU製造商,轉型為服務特定客戶需求的「晶片設計夥伴」。姚嘉洋舉例,輝達可能依據谷歌等雲端服務商要求,請英特爾在處理器上調整頻率、甚至修改指令集,以便讓輝達晶片與NVLink傳輸架構達到最佳效能與耗能平衡。高度客製化勢必牽動晶片面積與製造成本,改寫英特爾產品藍圖。同樣的合作也將出現在PC領域,雙方在AI PC預計有更深化的技術整合。

強化客製服務 因應市場競爭
業界認為,輝達入股對英特爾的效益,除了帳面上的現金挹注能緩解嚴峻的財務壓力、同時為設計部門找到可靠大客戶外,另外一個附加價值,就是協助英特爾建立缺乏的「服務基因」,有助於以更靈活的姿態應對市場競爭。
「短期間,輝達、英特爾研發出的晶片塊(tile),可以回到英特爾做先進封裝。」微趨科技總經理吳金榮指出,雙方合作產品,能為英特爾先進封裝創造需求;與輝達在Chiplet(小晶片架構)的整合,也能替英特爾未來的14A(1.4奈米)製程鋪路。
毫無疑問,輝達與英特爾聯盟,無法撼動台積電在晶圓代工製程技術絕對領先的地位,兩家公司界定合作範圍時,也明確表示不涉及晶圓代工。吳金榮直言,英特爾必須先透過客製化真正學會「服務」的內涵,才有資格進一步談代工,「當然,這取決於英特爾的代工有沒有競爭力、良率夠不夠水準。」
對輝達而言,與英特爾的合作不僅有助於強化AI基礎設施,更有望擴大其在車用、消費性電子等終端市場的影響力。透過將自家AI晶片與電腦常用的x86架構整合,輝達有機會進一步打入如AI PC這類邊緣運算領域,突破過往高度仰賴資料中心的應用限制。
因此,市場普遍分析,輝達與英特爾結盟,除了在AI資料中心與輝達競爭的超微(AMD)首當其衝外,還有積極布局AI PC運算架構的聯發科。元大投顧研究報告指出,由於超微在PC與資料中心進展恐受威脅,台股相關供應鏈中,「需留意聯發科與譜瑞之風險。」
吳金榮觀察,搭載Arm架構的Windows系統AI PC,雖然續航力改善,但x86架構的Windows AI PC也愈來愈省電,「輝達如果選擇由x86切入AI PC,說不定會後發先至。」這將使採用Arm開發AI PC晶片的聯發科,面對更直接的競爭壓力。姚嘉洋進一步解讀,未來Arm與x86在PC與資料中心的消長,「會間接影響到聯發科、瑞昱等做運算型ASIC(特定應用積體電路)的市場。」對此,聯發科總經理暨營運長陳冠州說明,「聯發科與輝達在產品、技術上互補,也不局限於單一產品,從車用、終端到雲端NVLink的合作,未來兩、三年會開花結果。」
川普樂見 呼應投資美國要求
相比於晶片設計開發需要長時間醞釀,輝達投資英特爾的政治效應則立竿見影。
記者會當天,黃仁勳不諱言,事前已將這起投資決策告知美國商務部部長盧特尼克(Howard Lutnick),「他對兩家美國科技公司的合作,非常興奮也非常支持。」儘管兩家公司皆否認此項合作有任何政治力介入,但川普團隊顯然樂見其成。
「大家都知道,川普希望大家投資美國企業,輝達就是呼應這件事。」美國德州山姆休斯頓州立大學政治系副教授翁履中指出,輝達投資英特爾,是明確對川普政府釋出善意,未來可望從政治上獲取進一步的商業機會,「比方說,輝達先前從沙烏地阿拉伯的國家級AI投資計畫拿到大筆訂單,就是透過政府關係打開的。」
翁履中進一步分析,在輝達入股前,美國政府已是持股英特爾近10%的大股東,雙方合作消息公布,英特爾股價漲幅逾2成,市值逼近一千四百億美元,對川普政府來說無疑是一張亮麗成績單,「50億美元對輝達而言只是零錢,只要川普願意在中國市場給輝達多一點鬆綁,就很值得。」
在宣布投資英特爾後,輝達又於22日公布將投資OPEN AI一千億美元,足見輝達對AI發展的前景樂觀。不過,資深分析師陸行之指出這是「無止盡的美好AI投資循環」,「不斷地循環投資可能的估值增加,泡泡愈吹愈大,好像永遠不會破⋯⋯。」究竟AI需求能否像輝達的投資一路擴大,仍須觀察。
說到底,搖搖欲墜的英特爾,能否因為加入輝達的生態系而起死回生,仍得視雙方研發成果而定。「英特爾需要快速推進,以便跟上輝達高速發展的公司文化。我相信英特爾與輝達,可以攜手建立相互匹配的文化,提供市場最佳的解決方案。」陳立武說道。
無論多少人抱持懷疑,至少曾一手救起益華電腦(Cadence)的陳立武,對英特爾的未來,似乎充滿信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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